乐游柳

星星闪闪发光。

慕光

注意:
*第三视角第一人称。

*花火含量超标。

*送给每一个“我”和“你”



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飞蛾一生只一次的执着。





我的午睡点总是很奇怪,尤其在放假期间。有人说很怕午觉起来黄昏那一刻的孤独,我却偏爱那一抹铺在我半身的橘红。所以我总在日落时分午睡,似乎这个时候入睡,落日的余晖便会从我的眼中渗入我星云般美丽的梦中。

 

今天的风格外大了,我在房间的小阳台铺了一层地毯,裹着不怎么厚的夏凉被御寒。我精心设计过,这个位置是家里能够到夕阳的最佳地点。因此哪怕是有点冷,我也不肯挪动半分。只是美好总容易勾起我的一些在外人看来并不重要的回忆。

 

我家门口有一棵凤凰木。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许是老天见不得我日子过的太舒坦,派了大风来将这树的花叶吹落些许,艳红的花瓣随风而落,偏偏要让我在花雨里记起他。

 

日子久了,这会子回想,也只记得我是在初秋认识的他。那时候树上的凤凰花更多些,红红的压满了一树,要是头天晚上有雨,第二天的清晨路上必定是沾满了落下的花瓣,就像日落那般好看。我十八岁进的大学,十二年寒窗苦读,也算不辜负。大家都是花骨朵的年纪,却早已精通如何散发自身的香气与魅力。只有我,羞涩地裹紧了花瓣,一点花蕊都怯于露出,生怕路过的人们窥见了我那单调而又乏味的内里。我是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迷途的乡巴佬,游荡在一片灯红酒绿惹人厌弃。我的自卑,我的胆怯,我的懦弱使我寡言少语,令我疲于交往。

 

直到遇见他,遇见我的太阳。

 

我加入的社团终于在开学一个月后开始了活动。把我们叫出去,和社团的新老成员吃了一顿火锅刷个脸熟。我们社团在学校里是大社,学校里的大型舞台活动我们都有份参与,还经常代表学校外出比赛,因此整个社团足足有百来人之多。我在一百多个人里最不起眼的,却一眼看见了人群里最耀眼的他。

 

卷是大我一届的学长,留着卷曲的齐肩发,左右耳垂分别坠着金色的玫瑰与十字架,伴随着他的行走与回头来回晃动。最先吸引我的是他赤子一般单纯不世故的笑容。我有幸能和他在同一桌吃饭,于是可以看到他礼貌推拒来自他人的敬酒和谈到有意思的事情时弯成月牙的双眼。照常理而言,他们这一桌是不该有大一新社员的位置。但由于我个性孤僻不善交际,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手挽手坐满了一桌又一桌,最后剩我一个无助地站在饭局边缘不知所措。是卷发现了我的窘境,他总是善解人意的,和善地招呼我坐到他们那一桌。虽然解决了一时的尴尬,但也让我平白无故地遭到了一些冷眼。一坐下去我就明白了,我是这个小圈子里偶然闯入的外人,尽管受到照拂也不过是此一时,散场就再不会有联系。

 

我深谙其间的道理,便越发沉默寡言,拘谨行事。只是偶尔会动一下望两眼那光芒的念头。人都有趋光性,我并不觉得我有这样的念头是错误的,但一味地靠近却愚蠢到无可救药。

 

温柔的人最会照顾人,他甚至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与不适应,再一次出手将我救出尴尬的境地。我至今仍然记得卷那双藏着璀璨星河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向我,裹住我,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所有人都对我注目,我大抵是紧张到手足无措了,驱动自己早已僵住的脸部肌肉,努力不搞砸这一场于我而言堪称战争的饭局。

 

我听见自己细小又怯懦的回答,有点结巴,语调不由自主地小小上扬。

 

“易,易婷。”

 

谁不爱他。他是森林深处漫步的小鹿,是万花丛中最柔和美丽的一朵,是午后落在书页上的阳光,是拉我脱离苦海的佛陀。孽缘大抵就从那天开始,我是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仰慕他,靠近他,贪恋他分给世间里那一丝丝属于我的温暖。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会认真地记得每一个曾经拜访过他闪耀人生的路人。所以他也会深深地,牢牢地记住我。哪怕是早期的那个一无是处的我。

 

聚餐后两周我们开始上选修课。我卯足了劲儿想抢到一门我稍微感一点兴趣的声乐课。然而在那么多紧盯着它的壮硕老辣的群狼里,我只是一只骨瘦嶙峋涉世未深的小狼,如何能在他们之中拔得头筹。

 

这门课的名额几乎是秒空,我听着室友们的辱骂声心急如焚,学校教务系统崩溃得太快,学生们甚至进不了页面。我何其幸运,碰上了不知道是谁点错退掉的声乐课,眼疾手快地将这来之不易的名额收入囊中。

 

我不意外会在声乐课看见他,但我吃惊他会选择坐在我旁边。他一如既往地懂得怎么不让人尴尬,主动和我打了招呼。

 

“刚进门就看到你了,我上课来的比较迟,下次能帮我占下位置吗。”

 

大概是见我张着嘴却不说话,他先是用笑容安抚我,随后调侃了一句:“这么快就把我忘啦,我是卷,音乐社的副社长。”

 

“没有没有……”我摇头又点头,也不知道在他眼里该是怎么一副滑稽模样,“好……我给你留位置。”

 

半个学期过去,我们周周都在一起上课,关系却并不十分亲密。有时候能见有一个头发短短的冷面学长来等他一起吃饭,有时候又是另外一群我不怎么认识的学长们。

 

后来一打听,能和他玩在一处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经常来接下课的那一位是隔壁理工分院的壳,是校学生会秘书处的部长,工作能力一等一的强。其实所有的隐秘关系从那个时候就能看出一点端倪,可惜我生来就善于欺瞒自己。

 

真正让我和卷关系有所进展的是在第一个学期的草坪音乐节。我们社团应学校的要求准备开场节目。学生会人手不够,就从我们社借了几个人走,我恰好又是被选上的那一个。凭着和卷一起上了半学期课的情谊,我在他的乐队里混了个脸熟,认识了许多我们音乐系的风云人物。我没想到的是,理工分院的壳竟然也是乐队的一份子。

 

草坪音乐节只有大一新生能参与比赛。我在给学生会帮忙的日子里摇摆不定,一方面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另一方面又碍于自身老鼠一样胆怯的个性,并没有和班级负责人报名。时间就在我的犹豫中蹉跎到了报名截止那一天。我万万没想到卷会专门到学生会找我,我那时候正在仓库里和一群不认识的小姑娘们吹气球,时不时就有两三个气球的爆炸声响起。我在大家暧昧不明的目光中跟他到了门外。其实我能猜到他此行无非就是为了劝说我,毕竟他不止一次在课上悄悄和我耳语,夸我的嗓音很美音乐天赋很高。

 

他问我为什么不报名。我低着头,背靠着仓库的白墙不言不语。他躬下身子将视线与我齐平,温声细语地夸赞我,鼓励我。他说他希望能看到我站在舞台上,他说我可以博得所有人的喜爱,我梦寐以求的认可与喜爱。

 

最终是他拜托朋友行了个方便把我的名字添上的。我想大概就是那位头发短短目光凌厉的学长将我的名字敲进了那一张报名表里。猜也知道,全校不过只有卷有这么大的面子罢了。

 

卷对我很照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很照顾。我想不明白原因,自然而然就生了错觉。我带着自己改的曲子去找他,他手把手地教我怎样把我要演唱的曲目改的更适合我。那一个月里他教我如何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教我怎样利用自己的音乐天赋。在音乐节正式开始的那一天,我抽到最后一个出场。聚光灯下并不如想象中的舒适,我看不清台下的观众,音响又让我听不清一点观众席的声音。

 

我总算是不负卷的悉心教导,虽说没有超水平发挥,却也不掉链子,顺顺利利地完成了表演。我从那晃眼睛的劣质灯光下走出来,夜色朦胧人声鼎沸,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人群后方的卷身上。他高举起双手为我喝彩,手里握着一支学校发的廉价荧光棒,在我心上划出了一道曲折绵延的弧度。

 

我沉沦在那一晚他的温柔里。我用尽全力奔向他,红着面颊期待他接下来会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谁知他只是微微一笑,将温热的手掌落在我的发顶。心跳漏了一拍是什么感觉,是尖尖的心脏下端重重跳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我深陷其中,我情难自拔。

 

草坪音乐节后我名声大噪,我总算在这入社会前的象牙塔得到了他人的认可与喜爱。可当我真正得到它们,却又不在乎起来,我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改变我的人。我三番五次地找借口去寻他,只为和他当面说上那么一两句话。我的感情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底,任凭他肆意生长,拢住我的整个心脏。

 

卷一如既往地待我好,他介绍我认识新的朋友,他为我准备圣诞和生日礼物,他会在我失落的时候轻轻哼上一首歌。一切美好得恍若梦境。

 

可梦迟早要醒。

 

说来可笑,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我的朋友。她在一个周二的下午陪我去归还卷借给我的专业书。他的公休一向在琴房度过,我时常在忙完社团交与我的任务后假装路过讨他一个温柔的问候。那个周二的琴房里还多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把正弹琴的卷圈进眼中,琴声与暧昧纠缠,流动在那一小片空气里。我并非不懂审时度势的人,可我就是装作眼盲心瞎,没有丝毫犹豫地打破了那刺痛我的氛围。壳的目光直直戳向我,似乎要透过我尚且可观的皮囊看穿我被嫉妒吞噬的丑陋又肮脏的念想。

 

回去的路上,我的朋友疑惑地问我他们的关系。可惜我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残留在琴房里壳宣示一般的那声“卷儿”里。她和我分享她的发现和猜想,按理说我这样一个逃避懦弱、胆小如鼠的人不该有这么一个大胆的朋友,她自顾自地得出了一个令我惊惧的结论。她的话让裹住我整颗心脏的藤蔓横生棘刺,我被掩藏在荆棘之下的心伤痕累累。

 

人就是喜欢执着于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近乎偏执地不肯面对现实,我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不肯听旁人一句。

 

我没想到强迫我睁眼的会是他。在那后不久,他主动约我到游乐园。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我久旱的心如逢甘霖,欢欣雀跃。他仍旧像平日那般待我,陪我戴卡通发箍,给我买冰淇淋,和我排队等待属于我的那一匹旋转木马。我们就像是真的情侣那样玩了一整天,直至黄昏降落。

 

他带我来到过山车下,我望见残阳悄悄在他仰起的脸抹上颜色。他似乎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唇边的笑我从未见过。

 

“他就是在这里和我告白的。”

 

我死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假象分崩离析,我在废墟里飞舞的尘埃中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愿让他离去。

 

“因为不想坐过山车。”

 

他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用我最爱的模样,用我最爱的声音,笑着对我说:

 

“谢谢你。”

 

我谋划过很多次的告白,电影院里被音效盖过的“我喜欢你”,旋转木马上牵起的手,图书馆推去的书里藏着的纸条。我想象过多少次的告白,唯独没料到,在夕阳正好的游乐园,话还没说出口,就提前收到了回答。

 

那一刻我居然感到很轻松,我不再自欺欺人,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千斤的重量。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我早该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我也早该知道他心有所属。

 

从始至终,他的眼里都没有我。我怎会不知他表演结束后目光所及的第一个人是谁,我怎么不知他下意识走在谁的身侧,我又怎会不知他们视线交缠时的爱意翻涌。他们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尽兴,而我所珍藏的过去全都是假。

 

原来所有的暧昧,不过我一个人的误会。

 

可怜我居然错将他的温柔当真,错把假象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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